改革开放30年的快速发展,使中国已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工厂”。2010年,中国实现制造业产值达1.955万亿美元,而同期美国制造业产值为 1.952万亿美元。无可置疑,中国已经实现了制造大国的梦想。然而,中国要实现由工业大国迈向工业强国的战略转型,就一定要大力发展高端制造产业,一定要成为制造强国。
2010年10月,国务院发布了《国务院关于加快培育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决定》,正式把“高端装备制造业”列为七大战略性新兴产业之一。从此以后,全球将回荡着“中国要从制造大国向制造强国转变”的呐喊。
吃尽了高端产品红利的百年制造强国——美国已听到了来自太平洋彼岸的最强音。山姆大叔可不想当“过气明星”和“破落贵族”,在激烈的竞争中败下阵来,甚至认为,屈居亚军都将是不可饶恕的失误。出路只有一个:为金牌奋力拼搏。
美国政府开始行动了。目标很明确:力保高端制造业的霸主地位,也就是确保制造强国的领导地位。
美国总统科技顾问委员会和美国总统创新与技术顾问委员会6月24日联合向美国总统奥巴马呈交了长达56页的专题报告,其标题可真是直言不讳:“确保美国在高端制造业的领先地位”。报告提出了振兴美国高端制造业、确保其制造强国霸主地位的战略部署和政策建议。
报告认为,虽然一百多年来美国一直在制造业方面占据世界领先地位,但是近几十年来,本国的制造业在GDP和就业人数方面的比重一直处于下降趋势。过去十年的事实更显示,美国的制造业正在迅速衰退。这种衰退已不仅局限于低端产品,而且已蔓延到高端制造领域。其原因已不单纯是低工资竞争所致。越来越清晰的现实是,知识生产、技术创新与制造业活动密不可分。如果美国本土没有制造业活动,尤其是没有高端制造业的发展,就不可能仍然保持世界创新“发动机”的地位。
报告认为,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不是产业政策,即政府向某些特定的公司或行业投资,而是美国需要一项明确的创新政策来确保支撑美国制造业领先地位的技术与工艺,为美国制造业的高质量就业机会打好基础。
美国在行动
为了确保美国能振兴制造业并在知识生产方面占据领导地位,该报告提出两项战略部署:第一,为创新创造良好环境,使美国本土成为最优的商务环境。这可通过税收和商务政策、稳定支持基础研究以及培训高素质劳动力等举措来实现。第二,政府投资克服市场失效现象,确保新技术和新设计方法得以发展,确保以技术为基础的企业能具有繁荣成长的基础设施。
为实现上述战略部署,该报告建议实施“高端制造计划”。AMI计划将通过新技术应用研究计划、创立和普及新颖的制造业设计方法,以及共享支撑现有制造产业升级的技术基础 设施等举措来支持高端制造业的创新。该报告最后特别指出,报告内容及相关建议均符合 2009年“美国创新战略”的要求以及2012财年预算计划。
“官产学”联合攻关
作为实现前述战略部署和落实AMI计划的配套措施,奥巴马总统同时推出了“高端制造合作伙伴”计划。该计划不是由政府机构具体组织实施,而是由道氏化学公司董事长兼CEO Andrew Liveries和麻省理工学院校长Susan Hockfield共同领导实施,联邦政府负责“买单”,初期将为此投入5亿美元。AMP计划实质上就是一项官产学联合振兴高端制造业的计划。
AMP计划主要有四项内容:
建设国家安全关键产业的国内制造能力。从2011年夏季开始,国防部、国土安全部、能源部、农业部和商务部等部委机构将初期投入3亿美元,与产业界合作投资能振兴国内制造能力的创新技术,推动与国家安全有关的美国关键产业的长期发展。初步决定的投资方向包括小型大功率电池、先进合成材料、金属加工、生物制造和替代能源等。
缩短先进材料从开发到推广应用的时间。美国政府将投入1亿多美元启动一项名为“材料基因组计划”。通过研究、培训和基础设施建设等方式,促使美国公司以更快的速度来发现、开发、制造和推广应用先进材料。先进材料制造将催生产值高达数十亿美元的产业群,从而能应对高端制造业、清洁能源和国家安全等方面提出的挑战。
投资新一代机器人。国家科学基金会、国家航空航天局、国家卫生健康研究院和农业部将总共投入7000万美元来支持开发新一代机器人。这些机器人将使工人、外科医生、医护人员、士兵和宇航员能具备执行艰巨任务的崭新能力。
开发创新型的节能制造工艺。能源部将初期投入1.2亿美元,来开发节能制造工艺和材料,使美国公司能以更少的能量来制造更多产品,从而降低制造成本。
此外,该计划还设立了其他配套项目,其中包括:
麻省理工学院、卡内基·梅隆大学、佐治亚理工学院、斯坦福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密歇根大学等六大名校联合组成协作网,共享与高端制造和相应创新项目有关的教材和教学经验。这些大学还将与产业界合作伙伴、联邦政府机构合作为关键技术重点编制联合攻关路线图;
商务部将在2012财年初期投入1200万美元组建“高端制造技术联合体”,以公私合作方式来共同攻克开发新产品过程中的共性技术难关;
国防部将在2011财年投入2400万美元开发作战迫切需要的国内制造技术,如改进透明装甲、隐形技术和瞄准系统等;
著名的“国防先进研究项目局”将开发新技术,大大缩短从设计、建造到测试的制造业产品周期,从而使厂商能满足国防部的订单需求。
美国总统的当务之急
高端制造业在美国政府高层心中乃是当务之急。为了宣扬“确保美国在高端制造业的领先地位”这一重大战略,最近奥巴马总统在积极应对国债危机的同时,仍不惜拨冗到处演讲,推销他这一重要经济发展战略。
例如,为了推动AMP计划,2011年6月24日他亲自前往位于匹兹堡市的卡内基·梅隆大学国家机器人工程研究中心现身说法。
在讲话中他指出,在美国的历史上,最伟大的突破往往来自于像AMP这样的合作伙伴计划。美国的创新思想也总是起源于个别的科学家和企业家,他们来自于卡内基·梅隆大学、佐治亚理工学院、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斯坦福大学这样的名校。但是许多公司往往不会向早期的创新投资,因为不可能立即得到回报,这正需要政府的介入。过去40多年来,象手机、互联网、GPS、150多种药物和疫苗这些改变世界的创新,正是由于政府以战略高度汇聚人才、投入关键资金而取得的成果。
他对着台下1500多位联邦政府官员、制造业巨头的CEO、大学校长和卡内基·梅隆大学的师生大声疾呼:“这不是科幻小说,这是现实。AMP计划的目的就是要证明,美国是你们的后盾,它正准备支持你们,因为目前我们正需要这样的冒风险、争先进的精神。”
6月28日,他又跑到衣阿华州,对一家制造高端铝合金材料企业的企业家和工人们“布道”:“我上周宣布要在顶尖的工程学院、最具有创新能力的制造商和联邦政府之间建立合作伙伴关系,使美国的产品尽快从图板走向工厂车间,走向市场。这一想法的目标就是:现在创造就业,而在未来若干年内使美国稳坐制造业领袖地位。”
中国如何内外兼修实现产业升级
近两年来,对从“中国制造”到“中国创造”的宣传一向是媒体热衷的焦点,但是对其本质的关注则相对较少。中国媒体大多从民族主义角度出发,着重宣扬强大的制造业是如何能体现中国的“综合国力”、“强国之路”的;而国外媒体则着重强调中国制造业的强盛将如何抢了该国工人的饭碗、如何对该国的市场造成了冲击,如何成为发达国家“经济衰退”的罪魁祸首。
其实,在全球化进程日益深化的今天,传统或低端制造业作为典型的低附加值劳动密集型产业,向成本低廉的地区转移,是不以某个人或某个国家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 但是,高附加值的高端制造业则是后金融危机时代发达国家经济发展的新动力,是这些国家高收入的高端就业机会的重要来源。他们决不会把这个经济发展的“命根子”拱手送给新兴经济体或发展中国家。因此,新兴经济体或发展中国家要发展高端制造业,试图通过跻身于制造强国从全球高端制造业红利中分一杯羹,这无异于 “虎口夺食”。
对于热情洋溢的“要做制造强国”的呼喊,我们应当保持清醒的头脑。目前,中国制造业的生产效率远低于美国,大多数国内企业处于价值链低端。从制造业人均产值看,中国仅为美国的1/8。显然,即使美国这个“骄傲的兔子”打了盹,保持原状不变,中国离一流制造业强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赶。
我国制造业依靠的大多是传统工艺,技术水平不高、劳动效率不高、劳动强度大,耗能多,大多属于劳动力密集产业。缺乏自主设计能力、缺乏关键核心技术已经成为我国制造业特别是高端制造业发展的瓶颈。
要改变落后面貌,中国应着力增强高端制造业的自主创新能力、加快培育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大企业、大集团,创出一批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知名品牌。为此,政府应当坚持以市场导向与政府推动相结合的战略方针,协调或出面组建若干个制造业产业技术创新联盟,形成“官产学”紧密结合、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的共同体。 “官产学”紧密结合开展技术创新的模式曾是多年来我国推进高新技术发展的成功经验。君不见,美国政府已经在向我们学习了。
总而言之,美国百年制造强国的地位并未摇摇欲坠。我们想到“人家的嘴里抢饭吃”,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要做好打持久战的思想准备。
从战略部署看,当前我国应当练好内外两项功夫。外功是扩大海外投资并购和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内功则是加快改革步伐,下决心解决优化自主创新环境 、科技管理体制和科技事业单位改革、人材选拔机制、税收优惠问题和金融支持企业创新等等问题。
根据中国国情,国务院已把“高端装备制造业”作为争夺全球高端制造业制高点的突破口。这是中国政府科学判断当前经济形势作出的重大决策。但是,高端装备制造业只是高端制造业的一个部分。美国的主攻方向:机器人、快速设计技术、小型大功率电池、先进合成材料、金属加工、生物制造和替代能源等,都将成为高端制造业的“大金库”。因此,中国如何成为制造强国恐怕还得扩大视野,从长计议。